第二天,是休沐日,小团子主动来找我说要报答救命之恩。我问她她要怎么报答,她说“我以后就是医师了,你要是生病受伤了可以来找我,我免费给你治。”
顾桥爽快同意了。
“后来呢?”颜辞问。
顾桥突然笑了,这是颜辞自见到他开始第一次看到他笑,目光柔和,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骄傲。
“她就像她小时候说的那样成为了一名医师,一个优秀的女医师。”
“她十六岁那年京城里流行瘟疫,她治好了很多很多人,她的父亲——云太傅也死于瘟疫,太傅府被她二叔掌控着。只是她二叔贪慕权势,趁着新帝纳妃把飞星送进皇宫。”他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那时的新帝就是现在陛下,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飞星就求着他让她出宫救治病人,我远在边关,她十七岁那年才回京。”
“可是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被后宫的妃子设计,染上了瘟疫,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她为了疫病劳心劳力近两年,治好了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三月中旬。
皇宫的一个小清幽小院里,长廊上爬满了正值花期的紫藤花,阳光明媚,春意正浓。长廊下的三人听着风吹花藤时出的沙沙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飞星,生辰快乐。”南泉笑道。
云飞星柔柔一笑,“多谢陛下。”
“当了皇帝就是忙啊,我还有奏折没批,阿桥难得回京,你们慢慢聊。”南泉拍了拍一直没吭声低着头的顾桥的肩,挥挥手走出了院子。
顾桥坐在四轮椅上,明明是二十几岁像朝阳一样的青年,此时却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颓败。
云飞星看着顾桥灰黑色的瞳打趣道:“我记得明明是打了胜仗的,小将军怎么跟打了败仗一样垂头丧气?”
“飞星……你就不要取笑我了。”顾桥依旧闷闷的。被敌军偷袭废了双腿,好不容易把北国打回去了,班师回京,本来是该高兴的,可是小团子今天就要走了。
“今天可是我的生辰欸,你这样是想要把丧气过给我吗?”
顾桥摇着头,急忙道:“不,我没想这么干的。”
云飞星走到顾桥旁边慢慢蹲了下来,坐在地板上,身子微微倾斜头靠在顾桥膝上,她敢这么做是南泉同意了的,顾桥的理智和渴望疯狂拉扯,倒也没推开她。
“今天什么都不要想,陪陪我吧,我们好久都没见过了。”云飞星笑着看向顾桥,征求他的同意。
看着云飞星因病而过分苍白的脸,顾桥心中酸涩不已,他点头应下,“好。”
她说这她的医术越来越好,救治了那些人,紫藤花如何的一点点长大,白画师变成了京城真正数一数二的画师,听着云飞星细数着这两年生的事,一切都像他们大婚那日。
她的记性很好,能记住只听过一次见过一面的人的名字,所有事情的细节也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说的事总是那么吸引他。
午间风渐停,藤花随风落。
耳边的沙沙渐渐停息,旁边人的慢慢停止了呼吸。顾桥眼眶红,长满厚茧的手微微颤抖着覆上那双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她的嘴角依旧含着往日温柔的笑,眼里带着淡淡的释然。
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她的十八岁。
一个身穿普通青色长袍高大瘦削的人在茂盛的枝叶掩护下完美隐藏了起来,南泉蹲坐在小院的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膝上久久不起。当他站起身时青色长袍早已经被打湿一片,眼尾微微红,表情依旧端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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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句话出自昆剧【宝剑记·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