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三年的蝉夏,我和小叔,一路寻进了一个叫两江的川渝古镇。
大热的天,我和小叔换上大褂,用土灰将自身做旧,然后以铲地皮常用的伎俩,收破烂,在两江古镇的各家民宅中转了起来。
捣腾半响,收获不多,只有几只清代的瓷碗,还都是呲了缝的,卖不了几个钱。
直到我们转到镇尾附近的一家大宅院门前时,小叔突的戳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透过院门着眼一瞧,院里正房屋檐下,阴凉处,正有一个躺在太师椅上,脸生一团黑疤的大汉。
大汉晃着太师椅,椅边放着一个酒坛,嘴里咬着一根旱烟杆,似乎脸上的黑疤,就是那烟杆给杵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黑疤脸,左手揣着酒碗,右手,则把玩着一颗拇指大小,带金器底座的深红色珠子!
我看得清楚,那红珠确实带着金器底座。
老的玉石讲究一色清,一般都不会有底座,就算有,也都是用来陈放玉石的摆件,跟玉石完全是分开的。
不过这红珠,着眼又红光铮亮,表面浆足油润,也确实很可能是老的。
一般的老物件,越老越旧,玉石不一样,常年把玩,吸收人体油脂,自然越老越亮。
那么,这红珠很可能是老的,但又镶着金器底座,这是个什么玩意?
我偷耳把红珠的特征告诉了小叔,小叔眼珠子溜溜一转就弯下腰,伏了背。
我知道,小叔这是要唱大戏了。而这也说明,他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了这红珠是什么东西。
姜还是老的辣,我也没多想,赶紧薅乱了头发扮了起来。
小叔先在院门口咳嗽了一声,引起了黑疤脸的注意,跟着赔着笑询问黑疤脸,有没有破烂能置卖给我们。
黑疤脸打量了我们一番,不耐烦的摆了手,说家里破烂少,卖不了几个钱,难得我们忙活。
“可别啊老哥,蚊子腿也是腿儿嘛。”
小叔低声下气的指向了院里一角,在那,正堆着一架破烂的谷风车。
北方有没有谷风车我不知道,反正南方这边,乡镇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玩意。
个头很大,是种农作工具,用来吹出稻谷等农作物里的杂质,顺便区分稻谷大小,也就是大米和细米。
这黑疤脸院角的谷风车,看着黑不溜秋,明显已经发了霉。
“您这谷风车还要不?换给我们拆了卖柴火,我们也多少能赚点,这大热天的……”
“行行行!”
小叔还没说完,那黑疤脸就点着头笑出了声。
“你们愿意的话,就把那玩意拉走,算作你们帮我清理这院子,不收你们钱。”
我当然明白,黑疤脸在笑什么。
发了霉的木头,如果用作柴火,会产生很大烟雾,若不是贫困乡户,几乎不会有人当柴使。
所以这发了霉的谷风车,在这镇上,根本一点价值都没有。
这黑疤脸笑,当然是在笑我们帮他清理破烂,还以为自己能赚上一笔。
但这黑疤脸怎么会知道,小叔心思之缜密,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使了一招将计就计,让这黑疤脸以看笑话为目的,将我们放进院子。
而只要我们进了他的院子,就有机会盘下他手里的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