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确,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
门口最近的是乔承和王昀的书案,乔承这孩子规矩,书案收拾地整整洁洁,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
反观王昀的书案,两三杆铅笔杂乱地扔在桌上,削笔刀和卷笔刀摞在一起,课业显然还没做完,写了大半扔在那,连合都没合上。
阎行暗骂:“马马虎虎的小崽子,课业没做完就跑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并不是很生气,甚至有些宽慰,这群学生中不学无术、敷衍了事之辈占多数,如今能将课业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
走到尽头,又看到陶崇和商屿的座位,前者比起王昀有过之而无不及,桌子更脏更乱,削下来的铅笔屑都没清理。
阎行看到就来火,口中怒骂:“混小子!桌上都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难怪课业做不完,我倒是看你这课业……”
突然他顿住了,陶崇的课业纸虽算不得干净整洁,却是实实在在写完了的,正是他头一天布置的内容。
“写的倒挺快。”阎行嘟囔一句,把原本想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再看商屿的书案,桌上一尘不染,别说书了,连支笔都没有,若不是知道还以为这位子上没人呢,一如既往地神秘兮兮。
阎行倒也不去管他,从这学生来书院的第一日,柴掌院就郑重交代过,商屿商锦年这个学生,少管。
便再也打听不出什么了。
纵观讲堂大多数书案,桌上都有那奇奇怪怪的铅笔和卷笔刀,有的学生毛笔字写不好,铅笔字却写的很漂亮,这倒让阎行有些手痒痒,想看自己能否也写出一手漂亮的铅笔字。
和那做铅笔的小娘子不甚相熟,可他与沈老儿关系不错,倘若自己去买支笔,应该不会遭到那老儿的嘲笑吧?
阎行走到门房前,摊已经收了,里面亮着盏灯,隐隐有说话声传出。
“老伯,这个钱箱装不下了,你明日寻个大些的箱子吧?”
“行行行,你先串好,明日拿到钱庄上去存起来。”
“嘿嘿,看来明日要干的事还不少呢,之前答应老伯,等赚了钱就去吃醉香楼的包厢,咱明日就去。”
“哈哈哈,你这丫头忒爽快,好,乔承也一块去。”
“多谢老伯,阿姐,我也好久没去醉香楼吃肉肉啦。”
“……”
屋中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还挺欢畅,阎行听得眉心不由舒缓不少。
笃,笃,笃。
他敲响房门,很快乔承来开了门。
这小家伙乍一见到先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立刻行礼问安。
阎行说明来意,乔宁立刻递上一套铅笔和卷笔刀,并道:“您是承儿的恩师,我早该拜访您的,这套合该送您。”
阎行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乔宁的好意,把铅笔和卷笔刀收进怀里。
沈老儿忍笑忍了良久,终于放肆笑出声:“你竟也会来买铅笔,还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怕你学生看到啊?”
阎行似乎被沈老儿损惯了,悻悻片刻面色便恢复如常,反击道:“你们私自在书院门口摆摊,当真不怕掌院怪罪吗?”
这也正是乔宁的担忧之处,她至今未见过德馨书院的掌院,摆摊不是长久之计,终究要得了掌院的许可,才能将文具店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沈老儿摆摆手:“私自摆摊不假,瞒着掌院也不假,可我沈某人相信柴掌院的为人,只要是为学生好的事,他不会干涉太多。”
阎行摇摇头,他日日和学生们接触,自然知道这铅笔给学生们带来的学习劲头和改变。
可掌院不一定懂啊,他的认知只能从旁人那里听来。
“总之,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阎行留下这么一句,今日掌院回来,还是别大半夜的撞上为好。
乔宁笑吟吟道:“我正要带着小乔承回去,两位长辈也快些就寝吧。”
送走乔宁乔承姐弟俩,沈老儿也吹了灯,忙忙碌碌一整日,还是挺累人的,早些安寝,明日和小丫头一起吃大餐去!
阎行安顿好这两人,刚好看到夜幕中摇摇晃晃驶来一辆马车影。
翌日,乔宁和乔承来的都很早。
怎么说呢,对前者来说,今日算做小本生意以来第一个里程碑吧。
赚了不少钱,贴补家用绰绰有余,还能兑现之前答应沈老伯的承诺,让老人家吃上醉香楼的雅间包厢。
不过吃上包厢才哪到哪,乔宁自信,自己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至于乔承一大早便兴奋地睡不着觉,完全是因为这顿大餐给闹的。
他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可跟着宁儿堂姐吃的就是香啊,况且这还是阿姐自己挣得钱,更是让人期待不已。
沈老儿一早便摆上摊子,今儿虽说要吃醉香楼,可也不能耽误做生意,卷笔刀和香味橡皮迅速席卷书院,时刻都有人来挑选着买。
“沈老伯越来越勤劳了。”乔宁搁下手中的油纸包,里面是照旧为沈老儿带的肉包子,又拍拍乔承的肩膀,叮嘱他好好去听学,自己便守在摊前,照看一天的生意。
她一来沈老儿便省心了不少,那些个学生们看不到她总会问,“宁儿姐不在啊”、“乔小娘子今日来晚喽”……这不知这丫头用的什么法子让学生们个个这么喜欢她。
想了想,八成是因为卖东西实诚,对待童生温和耐心,对待秀才宽和有礼,伶俐的小丫头总能得到大家伙的青睐。
沈老儿满意一笑,兀自啃起自己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