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特意为两人请了圈内知名的金牌编剧顾文。
祁蒲之先前有两部电影都是和顾文合作,两人算是熟识了。
顾文刚进别墅,看到祁蒲之的那一瞬间就笑得颇有点贼兮兮地,她说:“祁老师,总算等到这天。”
祁蒲之不明所以地看她。
“我先前手里无数个爱情剧本让你挑,你一个都不演,爱情题材半点不沾。”顾文笑眯眯地说,“现在这不还是来了么。我一直觉得你不演爱情主题算是一大损失。”
“我们只是编剧本。”祁蒲之挑眉,“又不用演。”
这话刚落,她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也不一定不用演。
虽然是和江恬独立创作剧本,但节目的任务里规定了主题和基本背景——
要讲述不愿履行婚约而出逃的大家族三女儿叶苏和在戏楼卖身卖艺的孤女裴影的爱情故事。
顾文没有给她们具体思路上的指导,只说:“对于没有创作经历的人而言,一下子写出凄美且完整的爱情故事并不容易。”
顿了顿,她说:“如果你们途中阻滞不前,或许可以考虑从自身经历出发。”
等顾文离开后,祁蒲之和江恬坐在电脑前相顾无言。
比起创作更难的是,创作过程的讨论还会完整在镜头中呈现出来。
祁蒲之毕竟比江恬更熟悉剧本,她说:“我们可以先从丰富人物背景着手。”
顿了顿,她继续道:“叶苏许是从小被宠到大,性子明媚中又带点顽劣,热爱自由。因此面对祖上传来的婚约,她选择出逃。”
江恬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接:“那么,裴影或许是自小被家庭压迫紧逼,不得已流浪在外,因演戏天赋绝佳,进戏台混口饭吃。”
她像是思路打开,接着说:“她只想单纯卖艺,然而没有背景、平日也一直被打压,过于倔强使她不仅混不上饭吃,还被各方觊觎。”
祁蒲之睫羽轻颤。
她微微抿唇,像在隐忍什么。片刻后,她问:“那么,裴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卖身的么?”
江恬看着她的目光很柔软,唇瓣轻启:“没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
祁蒲之没看她的眼睛,只捏住手上那张任务纸。她笑得漫不经心:“这纸上说了,裴影卖身卖艺,你为何这样解读?空穴来风,她哪点让你相信。”
江恬说得缓而坚定:“能在恶劣的家庭环境出逃,她聪敏过人,且骨子里天生带了傲气。因此她虽被逼得左支右绌,却从没放弃过寻找方法,后来,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不能惹的势力处卖身,其实不过是她苦心经营出来的、一劳永逸的幌子。”
节目组在摄像头前看得有点愣了。这两人的讨论未免进展太快、太过投入,那古怪的情绪氛围,像不止在讨论剧本人物似的。
面对江恬的回答,祁蒲之一时沉默,而后不置可否,转换了话题:“既然人物自身聊得差不多,可以谈谈她们相处的氛围。”
这句话后,两人间方才有点沉凝的气氛似乎稍微明快了一些。
祁蒲之这次没再由着江恬隐晦地暗喻,而是主动出击内涵:“叶苏虽然看似不谙世事,实则从小跟着家族见惯名利风月场,追求裴影时可能表面会装得乖巧,实际上指不定套路百出、满腹黑水。”
江恬眼眸里的笑意深沉,她微微勾唇,暗地里不甘示弱:“那么,裴影大概是虽面上逞强、故作满身风尘,内里却是纯情心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傲娇且别扭的。”
无人注意到,祁蒲之看着江恬的眼神里隐隐冒了点火的幽光。
底子被完全扒光后的似羞似恼。
短暂交锋,听得节目组云里雾里。这人设虽然有一点带感,但是,祁蒲之和江恬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想得这么具体的?
江恬见祁蒲之的眼神,知道有点把人惹毛了,当即转移话题:“我认为开头叶苏应是对裴影一见钟情。”
祁蒲之抬眸看她,像是等着她的解释。
江恬弯眸:“一种感觉。那祁老师认为裴影对叶苏是如何?”
祁蒲之唇瓣微动,而后镇定地给出答案:“自然是日久生情。”
那语气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再自然不过,唯有江恬听出几分熟悉的傲娇和口是心非来。
“这样么。”她眉眼笑意不减。“其实我想说的是,叶苏对裴影的心悦大概不在离家出走去戏台碰见她的那天,而是更早。”
祁蒲之眼眸微凝,她在众镜头前没有把心里几分讶异和好奇表现出来,只从容自若地问:“更早是多早?”
“许是少女将笄,或是更早,不慎遇见裴影的某天,便情窦初开、一见倾心。”江恬有理有据,“否则作为家风严格的大家族之女,叶苏怎么会刚出逃就直奔戏台,像离家前就定了方向一般。”
“因此。”江恬接着说,“裴影不知道,那个恰似偶遇,之后莫名长久追逐她的人,或许早已经”
“心悦她很久很久了。”
她目光紧紧锁定着祁蒲之,最后那句话说得真挚而缓慢。
祁蒲之定定地看着江恬,胸口起伏,心头情绪翻涌,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
无人知道。
无论是此刻镜头后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未来看到这期播出的观众们,都永远不会知道。
这个在交谈中缓缓展开一隅的故事,其实是借着任务给出的背景,叙述她们自己。
剧本主角似是和她们自身毫不相干的人设,却是她们无人得见的真实内里。
而那连现实中都还没完整交待过的隐晦情意,此时年轻女人借着剧本,把深沉的感情向心爱的女人诉说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