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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吾妻明姝（第1页）

清晨天蒙蒙亮的傲雪阁沉冷灰暗，只有凛冽的寒风吹动院中竹叶的沙沙声响，段宁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石板砖，良久，头顶才传来主子沙哑的声音：

“段齐，你去秘查当年南宫俊在位时被关在冷宫里的妃子都有谁，着重查查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另，把北堂祁这些年做得事传出去一二；段宁，去…寻一处风景好的地方，三日后，送明姝安葬。”

段凌霜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硌手的令牌，好似无痛无觉一般号着一条条命令。

人是他要隐姓瞒名留在身边的，到头来他却连为她报仇都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段凌霜眸光冰冷地看着手中熟悉的令牌，有什么东西忽然悄悄变了。

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东西，现在他也该争一争了。

……

在北安君臣同庆冬至佳节的时候，隔壁县有一辆马车正冲破星夜疾驰在路上，驾车的男子眼神如炬时刻注意着周遭的一切，单看身后急掠而过的树木和他冷然的神情，此时应该是紧张的氛围。

可他身后的马车里，却有一人掀起车帘不惧窗外刮来的寒风，正兴致灼灼弯着眉眼不住地感慨：

“哇！这就是外面的天地吗？这里的树木长得好茂盛，还有那山上的红梅开得好艳、好多！”

“小四，你看！那儿有两只野兔在雪地里打架哎！”

…

能因自然界中很正常的现象而惊讶的人，正是南宫明姝。

她此时一身玄色劲装，一头乌高高束成一个高马尾，颈间的白领狐裘簇拥着她微白的小脸，英气里添了一抹柔弱。

萧二无奈地帮她放下帘子并用手压好，道：“主子，外面风大，仔细一会吹病了，您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哎呀，知道了，我就是头一次出来难免激动嘛！”南宫明姝也的确冷，但掌握自由的喜悦让她忽略了那点凉意，只想与天地融为一体，好好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

萧四哈哈一笑，少年郎的声音刚刚生变化，少了稚嫩添了一抹成熟，“主子莫急，等到了东盛彻底安全后，我们边走边玩，保证让您看个够。”

提及离开，南宫明姝刻意压制的怅然冒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死”后，他会不会伤心。

不过就算伤心，也不会太久吧，毕竟自己这个仇人“一死”，他就算是为段家彻底报了仇了。

南宫明姝轻摇摇头，把那个人锁进了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随即扯出一抹随性的笑，“行，往后余生，我要带着你们玩遍九州！”

“好啊！主子的话属下可记下了。”

萧四的傲娇都是南宫明姝惯出来的，她与哥哥性格相反，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姐姐才对，所以对待差不多大的人都会以姐姐自居。

萧家四兄弟是她在皇后手里救下的，萧一和萧二年长她两三岁，萧三和她同岁，其中就属萧四小，今年才刚刚十五。

南宫明姝就“小四小四”的叫他，最后渐渐演变成几人都被她这样叫着。

萧四没什么所谓，可就苦了几个哥哥，一个个大男人被她这么叫着，平白矮了一截儿，萧一带头争取数次无果后，已经无可奈何的默认了主子对他们的称呼。

以前不知为何主子总爱给各种东西前加个小字，现在他是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小姑娘家的天性，怎么办，受着呗！

主仆四人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走了七日才到达东盛边境，饶是南宫明姝身体素质一向好，到了今天也已经筋疲力尽憔悴不堪，几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日再跨境去东盛。

边城的将领也已经换成了北羌人，城中百姓两国参半，但这里的南芜百姓却并没有像其他地方的那样小心谨慎，这里的北羌人也没有对他们动辄谩骂排挤，两方相处的还算和谐。

南宫明姝几人坐在茶坊里喝茶时，看着街上的巡逻兵一茬接一茬就没怎么间断过，她问送茶的小二道：“平时边关无事时巡逻也会这么紧吗？”

小二本不想答，但在萧一丢给他一锭银子后立马眉开眼笑，抱着托盘蹲下来打开了话匣子：

“客观有所不知，我们这边境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之前南芜当政时这里管得松泛，常常有别国的细作前来闹一通，这儿的将领也是吃干饭的，人家烧杀一通跑了才反应过来。”

小二说起以前的国家那是一个满脸嫌弃，南宫明姝听得略显尴尬，她当政的时候所下政令都要经过皇后的批准，而皇后又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不说边关，连南安以外的地方，她都不会想到。

萧一打断小二的话，问道：“那现在这里的将领是何人？”

“是段将军，段将军你们听过吧，就是前朝段家的少将军，他可跟以前那些将领不一样，他带得军队一驻扎进边城，就对这里的百姓商户进行了严查登记，这巡逻兵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他接手两月有余，这里就没生过一起动乱，而且他对我们南芜人很照顾，凡是在他管辖下，只要北羌人对南芜人动了手，那就会被巡逻兵按在地上一顿揍，揍服了为止。”

小二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些，毕竟店内还有几名北羌人在。

耳边小二对段凌霜的夸赞还在继续，可南宫明姝却已经渐渐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那个备受百姓爱戴的好将军，现在在做什么呢？

…

北安郊外的桃花寺后山，一人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往一处新坟走去，来人身材颀长，本该挺直的腰背微微塌陷，大冷的天只着一袭单衣，远远瞧去单薄中透着点说不清的可怜。

段宁和段齐在身后跟了几步，就被勒令站在原地不许过来，他们只能担忧地远远看着。

那个每晚都提着一壶酒上山来的人正是段凌霜，自从几日前他把南宫明姝秘密葬在此处后，他每天忙完公务不论多晚，都会来陪一陪她。

段凌霜靠坐在无名墓碑上仰头喝了一口酒，眸底的红血丝在月光的照应下依稀可见，他将头轻靠在冰凉的石碑上，道：“明姝，我来了，今日晚了些，你不会怪我吧。”

“好快，今天已经是你的头七，我想让你多留一段时间陪陪我，可又怕你误了轮回的好时辰，怎么办，以后我来了，你都不会知道了吧…”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知道，我也会来看你的，谁让你…夺了我的清白，又对我始乱终弃呢，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他将酒壶里的酒洒了一些到石碑根部，摸着那无法署名的石碑，指尖虚虚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吾妻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