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着。
鹤徵赶到第一钢琴室的时候并不看到停有汽车,自然那个卫家小姐不在里面,他身上轻松了一阵,掸掸肩头的雨珠,不必犹豫,一直地走了进去。
微微敞开的门里传来一阵钢琴声,他脚步一顿,料着自己更改了时间,此刻定是其他同学在练,等一等就是,于是推门,果然白色钢琴前立着四五个少年,一副凝神屏气的样子。
勃克劳教授?
不,仔细听一下便听出这不是老师的风格,下一刻他面色骤变,沉了脸旋步往外走。
琴声停了。
“师鹤徵,你躲开我干什么,不敢跟我比么?”
被众人围着的少女站起来,声如黄莺。
她也穿着圣约翰的校服,装扮似乎同其他女同学没有什么分别,连头发都是差不多的分钩式的短发,然而当她的眼睛挑起来,便显得很有韵味。
那是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带着一种淡淡的中国水墨画的气质。
鹤徵如同没听到,继续走。
少女气极,分开身前的人跑过来,一把拦住门框:“不许走!”
少年瞥了她一眼,嘴角轻轻一牵:“让开。”
他脸子雪白,眉毛清秀,说话时总是爱搭不理的,这态度在少女所认识的人中,非但说不出好,已经算是极坏了,然而不知怎么,她就是忍不住接近他。
“跟我比。”她执拗地。
“那就等你能赶上的那一天。我不是陪练,不喜欢浪费时间。”
“你说我不自量力?”
“至少是我在躲着你。”
少女瞪着他,突然间一笑:“喂,猜猜我的汽车放在哪里?”
少年不做声。
“难道你刚才不是看到我的车不在,所以才进来的吗?”少女也不介意,带点儿小得意道:“所以我让他们停得远远的,这样你就猜不到我来了。”
少年无话可说。
“好啦,以后我不跟你比了,你也不用特意避开,行了吗?”
少年道:“既然你在练琴,我先走了。”
“你练你练!”少女急急挥手:“我练完了,他们也练完了,是吧?”
钢琴旁的几名少年当然只有点头。
鹤徵看看窗外:“雨怕大起来,我没带伞,今天还是先走吧。”
“你没带伞?”少女一喜:“那我送你吧!”
少年无动于衷,径直越过她,少女怔怔的看他从身旁走过,那句“我有两辆车,很方便的……”停在口里,直到少年抱着琴谱的身影渐渐消失。
果然鹤徵还是受了寒,第二天大早起来,只觉得浑身瘫软,两脚站立不住,只是要沉下去。他向床上倒下去,凤徵已经察出他脸色不对,摸摸他的额头,居然烫得厉害,赶紧将被子扯了给他和颈盖住,跑到房门口叫了一声姥姥。
姥姥自厨房应了,面条还滚在锅里,进了房来,凤徵慌张的抓着鹤徵的手:“姥姥,小猫在抖。”
“啊!孩子这是怎么了?”说着在围裙上擦一擦手来抚鹤徵的额角,摸着烫手,“发烧了!”
“可能昨天淋了雨——”
“我去抓两副药来,凤儿,你好好看着。”
凤徵点头,突然想到:“这会儿药店还没开门吧?”
“敲他们门,不开门我就不走。”姥姥也不多说,拔脚就走。凤徵问:“小猫,你冷么?”
鹤徵摇头,“没……事。”
“你好好躺一会儿,等会儿把药吃了发了汗就好了。”
“嗯。”
凤徵轻轻抚着他的侧脸,鹤徵朝她虚弱的笑笑,乖乖闭眼睡去了,凤徵陪了一会儿,姥姥还不曾回来,往常这个时候茶水都已预备妥当了,今天连炉子都没有笼上,她便悄悄起身,去烧茶水。
鸡啼再鸣了两遍,同院子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顾大嫂见着她吃了一惊:“凤哥儿还没去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