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凤徵姐弟俩中午吃饭,有发专门送了两张赴音乐会的入门券来,并言明小姐说了不许退,退了他自己差事保不住。凤徵不好为难他,先接了,看那券上,写着俄国钢琴大师某某某斯基于清张饭店献技。券上刊着价钱,乃是十元,时间为本周六下午两点。
“去吗?”她问小猫。
“不去,我还要练琴。”
“如果真的是大师的演奏,听一听未尝不可,而且,说不定教授也会去呢!”
鹤徵还是摇头。
凤徵道:“怕遇见卫小姐?”
“嗯,麻烦。”
凤徵喷笑:“你也不必避她如蛇蝎。她待我们,总算还是好的。”
“姐,你太容易心软了。那个盛音音也是。”
“哈?”
“就是姐姐容易心软,那个盛音音才会夹缠不休,又是什么补习英语又是化装舞会。姐,我不想让我们中间有别的人插进来,卫嘉人不行,盛音音更不行。”
凤徵失笑:“你脑袋瓜里都想些啥呀,盛音音可以算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要求这要求那是好事呀,就怕别人不要求我们呢,岂不是显得我们没有一点用?”
“不错,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少年嗓音淡淡的,听在凤徵耳里却如重重一锤。“你说什么?这太悲观了。”
“我们之间不会是这样。”鹤徵回视,“所以,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凤徵张口结舌。
生平第一次,她居然避开了弟弟的目光。
鹤徵轻轻叹息,把头靠在她肩上,恢复了平常的语调:“好啦,我的意思是,不管姐姐以前或以后认识多少人,一定要把我永远摆在第一位哦!”
“那是当然,傻瓜!”
周六下午一点钟左右,凤徵看看图书室里的挂钟,坐立不安。一会儿觉得十块钱的票价太可惜,一会儿想如果卫嘉人真的等而自己这边告都不告知一声太失礼。书本摊开在桌上十几分钟看不下去一页后她终于一跃而起,决定好歹跟人通知一句。
清张饭店离学校不近,凤徵连走带跑,赶到时正好是入客的时候,她先喘了几口气,左右看看,到门口打听卫嘉人小姐是否今天订了票,来了没来,那侍者看她一身校服,倒也没为难她,说卫小姐还没到。
她连道几声谢,便在台阶旁站着,约摸五分钟左右两辆眼熟的轿车停在阶下,后面车里出来有发和另一个有才,替前面车子开门,卫嘉人出来了。
一身绛色苏绣旗袍,大红格子的围巾披肩,四角吊着流苏坠子,除此外再无其他装饰,很是淡雅。
凤徵率先扬手:“卫小姐。”
卫嘉人先一讶,接着一喜,而后一怔,最后变成唇角一丝苦笑:“是你。”
凤徵知道她看出来了,搓搓手:“呃,鹤徵要练琴,实在对不住。”
如果真觉得对不住应该本人来说吧。嘉人想,然而这话只是在心里,“没事。”
“这票——”凤徵将两张入场券拿出来,退还给她。
嘉人没接:“过了也就没用了。”
凤徵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摸摸鼻子缩回来,“——好吧,那——我先走了。”
“你也不看吗?”
“阿?呃——”
“我从来不知道要讨好一个人是这样难的。”
她语音低垂,凤徵大为慌张:“不不不,是我们的错——你看,这么贵的票子,十块钱,要兑成钱能换多少东西啊!”
“真的兑钱你们会要吗?”
“啊?”
“你们不会要吧。其实,我没有丝毫恶意……”
“当当当当当然!全是鹤徵的错,回去我教训他!”
这样同仇敌忾的样子,卫嘉人气也气不起来了,怨亦怨不下去,偏着头看着台阶上的人,忽然莞尔,道:“我也不看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诶?”
青呢大衣,领子竖起,头发向上梳起来藏于鸭舌帽中,凤徵望着男装打扮的卫嘉人,有些儿傻眼。
“今天是崇德军校的十周年纪念日,嬢嬢本来约我去我没去,现在应该正好赶上最精彩的阅兵,我们走吧。”卫嘉人示意她上车。
凤徵指指:“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