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吓人。她挤了个笑回去,心想还是离远点儿吧,遂沿着门廊,想观观这洋房的全貌。
金陵的夏天,总是酷热烦闷。然而丁香别墅几乎全为绿荫所笼盖,所植大部分均是异常高大的丁香树,正值开花季节,枝头开满了垂垂累累的白色丁香花。
凤徵拐过转角,发现三间屋子只是正面,侧面还有门窗,忽然吱呀一声,有人开门出来,接着一个声音道:“彦人,你等等!”
凤徵赶忙退回转角。
“白局,这事不必再说。”
“这是总座的意思。”
“总座的意思怎么了,我出差广州不到一个礼拜,他怎么就能向几大银行借款四千万?”
“你嫌多?总座的意思,是还嫌不够呢。现在北方蠢蠢欲动,形势不好,为了军备,你必须再拨两千万。”
“这就是白局找我的原因?”卫彦人冷道:“别说两千万,两万都没有。”
“彦人!”
“白局,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每月的政府赤字都超过一千万,已经捉襟见肘。我作为财部总长,我能怎么办,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可以再发行公债?”
“自我上台之日始,我就发誓,再不为这无休无止的军备加重民众负担。”
“怎么是加重负担!限制军费,没有武器,供养不起士兵,谁来保卫民众安全?安全都没有保障,民众想要负担都不可得!”
“这是借口。国库已经负担不起,如果还这样拼命增加军费下去,我这财部部长没法干了!”
“那——棉麦借款呢?”
“还没到手,不过我已经向美国人保证用作商业信贷,不作政治目的。”
“彦人,这个说归说,做归做——”
“不行,要筹你自己去筹。中国经济如果真的想发展,不能再由政府胡乱搅合,否则将一团乱麻无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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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局静了两分钟,两分钟之后他缓缓道:“彦人,我说这么多,你该明白,不单单只是为总座传话。”
“我知道。”卫彦人这时也顿了顿,放缓语调:“他让你来试探我。”
“当了官,很多事就身不由己。我明白你的理想,人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理想?家国天下,救国救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白叔,”卫彦人的称呼变了,他们原本就是熟人,白局的话大概哪里触动了他,语气不再公事公办:“……你理解就好。”
“但久了你就知道了,什么叫理想,就因为现实跟它是相悖的。看过《聊斋志异》吗?”
“当然。”
“有个大罗刹国,里面的人,以丑为美,颠倒是非,执戟郎对马骥说,不当小丑,怎么做官?于是马骥只好画黑了脸面,带上小丑面具,才能被举荐给国王。”
“不当小丑,怎么做官……”
“不错,然而即使这样,大小官员们仍在背后叽叽喳喳,说他丑陋的面具是伪装,是画上去的,他无法加入丑陋团伙,就算想保留一分清醒都不行。”
“……”
“看起来不过是个寓言,却是个醒世寓言。”白局意味深长:“你本领大,目前来说,总座对你还是满意的,你想想,如果你拒绝了两千万,你的最高经济委员会能否顺利进行下去,你还要不要他的支持?”
良久,卫彦人深吸口气:“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他的党国。”
“是,可是做决定的不是我们,对吗?”
丁香满头,那是最初的纯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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