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有人和宋五两暗中勾结,可是他们?伪造银票是为了做什么呢?”沈余欢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们?伪造的银票实难辨认,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久都?瞧不出端倪。”
“确实。”林梦寒点头,“甚至连大相国寺的人,都?是因为翻阅借贷簿无果,才发现这银票是假的。至于?这银票是做何而用,只怕还需要联系朝中官员,为我们?暗中打探。”
“卢大人?”沈余欢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就是多次向他们?伸出援手的中县令。
只是很快就被林梦寒否决了,“卢大人在市井小事中可以帮忙,可是这种牵扯到伪造银票以及朝廷官员的大事,他非但帮不上忙,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只怕还会连累了他。”
沈余欢点头,听他这样说,想来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便没再继续问。
林梦寒见她?没做声?,垂眸,看她?发丝被清风拂起,嫣红的唇瓣轻闭,长睫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有那?拧起的眉毛显露出违和的氛围。
他伸手,轻轻为她?舒展眉头,眼里确实少有的沉重,缓声?道,“欢儿,若是有一天?,我重新入朝为官,重新做回别?人眼中那?个冷酷决断的林国公,你会离开我吗?”
他很少这样小心翼翼,可是面对她?,他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不确定她?是否厌恶从前那?个虚与委蛇的自己;不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和她?心意……
他也总是有那?么多的自卑,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面前,总是能轻易展现,日渐加深。
他觉得自己这样游手好闲,只在君康堂为她?打打下手,遇到事情,也只能请求外援,实属无能。
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平庸、无力。
他想回到朝堂,做回那?个冷酷无情的林国公。
纵使他曾千疮百孔、心灰意冷地?挣扎逃离。
可如今,他想做她?的保护伞,为她?遮风挡雨,他愿意回到那?个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世界。
“冷酷?”沈余欢笑?出声?,又?正色道,“我从来不知道外人所描述的你是怎样的。我只知道,从我认识你,直到现在,你都?是温柔体贴,为我着想,为别?人着想的林梦寒,而这些,从来都?与你的身?份、职位没有任何关系。”
她?顿了顿,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我不相信我所看到的,我所感受到的都?是假象,我也不相信那?些会是你的伪装,我只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
她?抬头,好像第一次这么正视他的眼睛,毫无躲闪,“林梦寒,你应该回去,那?里才是你大展宏图的地?方。至于?君康堂,它永远都?是可以供你休息的港湾,若是累了、乏了,我永远欢迎你。”
林梦寒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他好像真的有了归属,在他父母双亡,支离破碎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栖息的天?地?。
他颤抖着伸出手,抓紧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生?怕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会溜走。
有什么东西从胸口一路涌上来,嗓子眼一阵艰涩,冲击得眼底一阵湿意。
沈余欢见着他这副样子,淡淡扯唇,伸手将他眼睛捂住,往前两步,凑近他,轻柔耳语,“门没关,别?让重远道瞧见。”
话音落下,手心点点湿润。
她?愣神,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紧接着,被深深的心疼取代。
傻瓜,你怎知,你就不是救赎我的那?道光呢?
她?在心里想着,另一手,牵住他的手掌,却在下一秒,被那?双大掌攥紧,收在手心,悉心抚柔。
……
往后几日,褚痴旋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再滴水不沾,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只要她?还有意识,就不停歇地?往嘴里塞各种各样的食物,不论酸甜苦辣,只要是能够被称作食物的,她?都?毫无顾忌地?吃下去。
仿佛这些的动作已经成为机械性?的循环,只要人醒着,便会开始运作。
伊始,重?远道还对她这种行为有所纵容,直到发现她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褚痴旋再次试图将两日前剩下的,已?经干透的馒头送进嘴里时,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伸手,一把抢过。
因为手劲很大,馒头裂开,露出?里面干硬的面粉,有些已?经成?了?渣。
可想而知,这样的馒头,根本不可能入口。
可褚痴旋却?像是毫不在意,她眼神呆滞,木讷地转向被捏紧的馒头,伸手去抢,却?被他躲开。
她不悦,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拿来?。”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只有平淡的冰冷。
“你不能再吃了?!”重?远道依旧不肯放松。
褚痴旋目光上移,空洞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又仿佛根本没有看他。
半晌,她掀开被褥,下床,一步一顿移到他面前,还是简单重?复着?那两个字,“拿来?。”
她摊开手。
重?远道看向她干涩的手心,手里的动?作?又狠了?两分,馒头彻底碎裂成?若干渣块,随着?他松手的动?作?掉落在脚边。
褚痴旋垂眸,蹲下身,想去捡馒头。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食物时,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看向抱着?自己的重?远道,淡淡吐字,“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