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林薇觉得两个孩子学同一门又要比高下,丧失了学乐器的初心,但如果有机会合奏,没准还能改善关系,便让云绥学了小提琴。
“说起来,我上次和你哥合奏还是……三年前的开幕庆贺曲。”云绥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三年前寿宴的主角——迟老爷子已经过世了,自己踩了迟阙的伤心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迟家俩兄弟全都沉默不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云绥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我就是刚巧说到这里了。”
迟熠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不是想起爷爷,只是……”
他卡顿了一下,悄悄撇过眼去看身旁默不作声搅动汤匙的哥哥。
“叶临先生愿意教我哥虽然跟爷爷和叶老先生的交情有关系,但最重要的是我哥有天赋。”迟熠捧着手里的果汁眼巴巴看着两位哥哥,“教我……纯粹是看在爷爷和我哥的面子上了。”
“今年十月我哥成人礼,叶临先生答应和我哥一起演奏,但昨天,爸妈非要我和先生合奏。”迟熠把果汁放下,扯了扯迟阙的衣角。
云绥哑然半晌才愣愣地感慨:“你爹这是恨不得两个儿子打起来吗?”
在大儿子的成人礼上让小儿子他顶替和顶级钢琴大家合奏的机会,这和让小儿子踩着大儿子出风头有什么区别?
“你就是因为拒绝这个被你爹抽了一顿?”云绥看了看他,又看向迟阙,“有意思。”
迟阙抬起眼,有点疑惑:“什么有意思?”
云绥一边挑鱼刺一边感慨:“你们兄弟俩的关系。”
同父异母,还是在父母偏心和明里暗里的挑唆里,弟弟居然还能和哥哥站在一条线。
迟阙嗤了一声,还没开口,迟熠已经抢先道:“因为我哥对我好啊,谁对我好我还感觉不出来吗?”
“我当时不想学钢琴,每天上完课学不会就偷偷哭,又不敢和我妈说,我哥就主动和叶临先生提了这件事,让叶临先生帮忙和我爸妈沟通。”提起这件事,小孩眼前一亮,“我喜欢吉他,我哥还给我买了一把fender吉他当生日礼物!”
云绥更有兴趣了:“你爸妈没有和你说过你哥是故意养废你这种话吗?”
“呵。”迟阙瞥了一眼旁边的小男孩,捂住他的耳朵冷笑道,“他的不感兴趣我都看得出来,每次两小时钢琴课看八百回表,也就高韵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我这个刁民要害他儿子。”
迟熠把他的手扒拉开,无辜地小声控诉:“哥,咱俩离那么近,我听得清的。”
迟阙:“……”
云绥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后来叶临先生亲口提了也没什么用,我妈该逼还是逼,但总比之前好过。”迟熠叹了口气,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迟阙,“我哥当时跟我爸我妈两个人吵,被关到地下室关了两天,我怕他受不了,就偷了好多吃的想送到地下室。”
“结果你没处理干净的甜品把蚂蚁招来啃了我半本琴谱。”迟阙露出一个比eoji还标准的死亡微笑。
迟熠心虚地低头。
“等等?”云绥打断他的拆台,“小熠你偷偷给他送吃的,是指你爸妈在你哥被关的这两天水和食物都不给吗?”
迟熠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窘迫,支支吾吾道:“嗯……第一天是没有的,我偷了钥匙开门进去送了一次,被抓到后我也被关到房间里了,只知道后来是爷爷来找的我哥。”
他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碰了碰迟阙的手:“哥你当时……”
“没有,就你那一顿。”迟阙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才回答。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平淡表情,仿佛被饿了两天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我……不是,你们一家都不知道你哥贫血吗?”云绥有一种巴掌扇不到正主的无力感,“十三四岁贫血的孩子还敢水食不给,你哥的贫血不会是饿出来的吧?”
“哥,你贫血?”迟熠难以置信地猛转头,“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开始,迟家没人知道。”迟阙轻描淡写地扔出核爆,顺嘴嘲讽,“他们不知道才好,知道了没准高女士还要想方设法让你也贫血来展现身残志坚,自强不息呢。”
他把碟子里的虾剥开,喃喃自语地感叹:“我真是想不通,干嘛要拿我当公式套呢?”
他明明……只是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失败模型啊。
一个被畸形塑造的工具,有什么好模仿的?
不如学学云绥。
“可能我妈和我舅舅觉得,按照爷爷培养你的方式也能培养出一个和你平分秋色的继承人吧。”迟熠瞄准他盘子的边缘偷走一只剥好的虾,一边嚼一边真诚疑惑,“他们怎么就没想过,我只想当一条米虫呢?”
迟二少从开始接触人类知识以来就一直被他哥的光环影响着。
但小孩会下意识亲近常和他一起生活的哥哥,而不是很久才能见一面的父母。
虽然哥哥对他总是不假辞色,但会把书分给他看,会给他讲题,会对他说“不想学就不学”,会给他买被母亲称为“继承人不该碰”的休闲娱乐用品。
“我觉得我妈只有在我小时侯是单纯的爱我,后来就是望子成龙了。”迟熠把偷来的虾咽下去,鬼鬼祟祟地盯着他哥的盘子,“她只想让我把我哥比下去,让我当继承人,最好把我哥踩在脚下。”
“她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去争继承人?我连想学吉他都要被她甩一巴掌骂没出息,不上进。”迟熠再次偷虾,被迟阙一筷子压住,讪讪地收回手,“她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还要问我为什么亲近我哥,这不是显而易见吗?”